我至今仍不怀疑,如果我当时继续我独创的分析神经动力学研究,我可能已经非常接近解释人类大脑工作的原理了。那是一组完美的二阶偏微分方程,加上适当的边界条件,可以漂亮地解释从视知觉到长期记忆的广泛的中枢神经活动过程。令我兴奋不已的是,1995 年,我发现这组雅可比-汉密尔顿方程甚至在在离子通道水平也是正确的。在神经突触前-后相互作用的各种可能的机制中(通过一组分别叫做信使、受体的蛋白质大分子实现),根据我的这个数学模型,一共可以归纳为 8 种记忆模型,当时已经大约有5种有了实验对照,比如帕金森氏病的分子生物学机制。在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,在寒冷的加拿大中部大平原的一幢小楼的地下室里,我在盛中国的小提琴声中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,沉浸在与人脑的秘密对话的喜悦中。 生活毕竟是生活。科学发现的满足感可以愉悦我的大脑,却喂不饱我的爱妻和5岁的儿子。1996 年夏天,正当我即将完成博士论文(单神经元计算的有理函数模型)撰写,准备该年秋天答辩时,我应聘加入了一家做图像和视频压缩的公司,最终投入了信息产业的怀抱。不到一个月即完成的自适应 Huffman 编码给公司产品性能带来的提升,以及相对于大学助教金近三倍的月收入,使我迅速发现原来IT 产业居然与基础研究一样的有趣。活着很重要——这种发现着实让我兴奋了好几个月,也成为改变我的下半生人生道路的转折点。 1997 年,我们举家从加拿大中部平原迁往濒临太平洋的花园城市温哥华,不久,原公司被另一家更有实力的公司收购,我被任命为新公司首席科学家,组建并领导近百人的研发团队。同年,我被遴选为加拿大标准组织 SCC 的 JPEG/MPEG 专家组专家,并作为加拿大代表团成员参加了 JPEG2000,MPEG-4,H.264,MPEG-7 等一系列标准化工作。我们的图像编码和视频压缩产品被广泛用于安防、流媒体、电影光盘制作、机场安检等领域。 2000 年,在阔别祖国近十年后,我作为加拿大经贸代表团中的企业代表再次踏上古老的中国大地,随克雷蒂安总理访问了北京、上海、深圳、和香港。这个古老国家的巨变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在人民大会堂出席朱镕基总理主持的国宴时,我告诉自己:回来。 我没有立即回国,而是在温哥华创办了两家公司 RCC 和 TTL。其中,RCC 开发并建造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多视角视频苍穹(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多视角,设计方案含 200 多个摄像头)实时视频采集和流媒体发布系统。回想起来,这个原型系统有一些今天我们发展的广域全光计算技术的影子。为了支持该系统巨大的实时计算要求,我们组建了 TTL 公司专门开发基于当时最高速的 DSP 的并行处理装置,并采用了 H.264 压缩标准的原型版-H.26L 实现多视角流媒体系统。TTL 只存活了一年多,而 RCC 通过反向收购(reverse take-over)成为多伦多股票交易市场(TSE)的一家上市公司。我亲历了 2000-2001 年惊心动魄的 dot-com bubble crash(纳斯达克指数在很短的时间里从 5 千多点狂泻到 1 千多点),也初步了解了科技公司创业、融资、上市的运作规律。RCC 的上市让我们手里活络了一些,不过几乎全部钱都反过来花在 TTL 了。2002 年,中国深圳一个叫马化腾的人给我发邮件,最终从我这里买去了一个优化过的 H.26L 编解码器,成为当时腾讯公司第一代视频聊天产品的引擎。 2003 年 12 月,在经过曲折的筹备之后,我和中国数字游戏先驱之一的边晓春等创办了 OmniDesign(中芯联合微电子有限公司),开发能同时支持多种视频编码标准的“多模” ASIC 核。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,如何在计算效率和广谱适应性之间取得一个恰当的平衡,我们没有什么经验,有的只有无知给我们的无畏。仅仅几个月后,2004 年 3 月,Charlie 在北京找到我,他背着一个旅行背包,从普林斯顿来,受命筹建汤姆逊北京研发中心。2004 年初夏,汤姆逊北京宽带研发中心成立,我被 Charlie 邀请出席成立仪式,后来才知道是被“盯上”了。2005 年 11 月,在 OmniDesign成立仅 23 个月之后,团队被整体收购,成为汤姆逊北京集成电路设计中心(TSC)。还清了创业中的所有欠款(加上不菲的利息)和人情,还给自己留下一点钱,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。OmniDesign 这一段历史,至今仍可以通过百度“王识霖”找到,应该是中国 IC 设计产业中创业公司被跨国公司收购的第一案例。不过,那一段创业过程的真实的曲折和磨难,只有我心里知道。 回想起来,从 2005 年底进入汤姆逊公司,到 UP 的创立,这 7 年多的时间,我离开了互联网产业,恰恰是中国的互联网产业走出 dot com crash 的阴霾,开创出今天的辉煌局面的时期。那时风光一时的互联网企业,是新浪、搜狐等,完全没有今天阿里、腾讯、百度三足鼎立的影子。本世纪之初参与段永基、吴征等人筹划新浪的新媒体之路时,中国的互联网之路怎么走,谁也不知道。再看看今天,新浪和搜狐原先的入门网站模式还能走多远,已经清楚了。但有一点大概是有共识的:今天谁也不怀疑互联网产业的强大生命力了。UP 生在移动互联网商机大爆发的前夜,恰逢其时。我们要努力。 • 追梦(待续) (责任编辑:admin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