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入职不久的海哥原来是一名工地上的测量员,厌倦了上夜班的他,现在对着团队里比他年轻的“老人儿们”用山东腔一口一个的“老师”叫着,跑得比谁都快活; 而团队里真正的“老人”老王今年已经五十多了,之前做过电工的他看准了外卖员的“高工资”选择了改行。入行以来他拼命又节俭,和老婆蜗居在附近一间七八平米、包水电月租 500 的小房间里。“老头儿可拼了,还拿过好几次单王呢(接单量最多的人)。” 秦远的同学小乐则更为传奇,由于前女友的原因导致信用卡欠了十几万,不得已送起了外卖。“人家现在跑得可勤了,至少还想着一点一点地还,不想当老赖。”秦远在谈到这位同学的时候,一贯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,声音也大了起来。 “这个行业很简单,留下来的,都是肯吃苦的人。” 其实,与其说肯吃苦,倒不如说压力大、负担重,不敢轻易离开。 今年是秦远来北京的第十年,前两年老婆在北京开服装店亏了十几万,今年又刚在湖北十堰老家买了房,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四个老人要生活。 每个月房贷6000、寄给家里生活费1000、北京的房租水电加日常开销1500,如果不能成为单王或者排在前几名,秦远的工资很可能就不够当月的开支。 高贵的情况也差不多,三个小孩、四个老人再加上照顾家人的妻子,沉重的负担逼得他们不得不主动请缨跑早餐——每天大概五六单, 7 点开始;下午茶时间也不休息——午高峰后订单不多,本来可以休息;晚上十点以后才敢下线——正常下班时间为晚上九点。 “我一般会在不忙的时候跟家人视频,每天两次,主要是想看看最小的(孩子)。”谈及这段难得的幸福时光,高贵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 秦远为了多跑几单,每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回一次老家。“淡季的时候其实也可以请假,但 200 块的全勤奖就没了,还会影响派单,而且我们一天不跑就相当于一天都没有收入,因为没有底薪。” “不敢回家”的秦远在谈到弟弟每几个月就可以回去一次的时候,言语间似乎还带着一丝羡慕,“他没有房贷的压力嘛”。 谈及对未来的打算,秦远似乎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规划。 “等压力再小点,或者时机成熟,可能会和表弟在怀柔那边开个餐厅吧。” 对他来说,由于外卖行业涨薪和晋升空间都十分有限,作为一个短暂的过渡尚且还行,但终究还是不能成为一个长久的选择。 高贵也认为外卖员不能干一辈子,“等娃儿大一点,准备和老婆一起去广东开个花店,我有个亲戚在那边,光情人节一天就卖了八万。” 对他们来说,外卖行业干得越久,在其他行业的竞争力就会更低。“毕竟这只是一项重复的体力劳动,对于工作技能的提升并没有任何帮助。”秦远对「子弹财经」表示。 如果能有其他选择,离开,终究是早晚的事。 结语 22:03,在确定手机不会再响之后(夜宵团队上线),秦远终于在平台上选择了“下线”,标志着这一天的配送工作正式结束。 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, 15 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之后,秦远和高贵选择了附近最便宜的一家烤串店——平时也是他们团建的餐厅,打算小小地“奢侈”一把。 “平常我都是回去后自己做,或者吃点快餐,因为很多商家都和我们平台有合作,两菜一饭一汤,你们去买要35,而我们只要 10 块。” 22:42,当天的单王秦近也在送完最后一单赶来,加入了这个难得放松的夜晚。 摘下头盔,三个人的头发都因为一天的挤压和汗水紧紧地贴在头皮上,黝黑的脸上写满了风吹日晒和冬去夏来的痕迹。 一杯啤酒下肚,一天的疲劳逐渐消退,大家开始热烈地讨论外卖员的职业病到底是手还是膝盖、哪个小区的哪个顾客喜欢给小费、哪家公司的人老是不把地址写全;酒过三巡后,他们又谈起家里的小孩有多大多可爱、未来开餐厅还是开花店更赚钱…… 手机在这时响起,站长在群里通告:北京明天有雨,全员必须到岗,请大家务必准备好雨衣等装备。 三人淡然一笑,原本已经定好第二天休息的秦近只能取消休假。结完帐,重新戴上头盔,三个蓝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微凉的黑夜里。 7 个小时后,一场新的战役即将来临。 注:应采访者要求,文中秦远、高贵、秦近、海哥、老王、小乐均为化名 (责任编辑:admin) |